五岁的女儿正热切地盼望着外地工作的大姨妈快点回来,大姨妈回来不但会给她买漂亮的新衣服,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更主要的是会给她买回新年里提挈的小灯笼
其实女儿的玩具已多得快数不过来了,什么”狗熊””机器人”呀,有许多我都叫不上名字来,而女儿偏偏爱灯笼
女儿的灯笼已有好几个了,个个都奇妙、美丽的了不得,简直工艺的不能再工艺了,又先进又吸引人
你看去年的那只卡通老虎,一推把儿上的开关,小灯笼就亮了,金黄黄的身体、黑黑的斑纹,虽然只是塑料制品,也尽显了它的虎头虎脑,十足的威风!女儿提着这遍体通亮、光芒四射的”小老虎”挺胸凸肚地摇晃着扎了两只”羊角”的小脑袋瓜儿,似乎也多了那么点虎威、虎气呢! 小孩子盼年这是天经地意的事儿
我小的时候也盼年
过年的时候也有过小灯笼,但和女儿的比真不可一日而语啊
我的童年是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
那时候家里很穷,年来了,将将就就地办点年货,给孩子添身新衣裳就已经很不错了,能拥有一、二个玩具真是太奢侈的想法
九岁那年,张叔家的二小子不知怎么就有了一盏小灯笼,象玻璃匣子的那种:四面玻璃,三面固定的,一面的能上下抽动,为了便于插蜡烛,一根粗糙的小木棍是灯笼的提把儿了,总之吧,就是这么一只小灯笼,使我们那一条胡同儿的小朋友新鲜的不得了
每天就盼着天黑
天一黑,张小二(那时我叫他小二哥)就骄傲得不可一世了
我们这一群象跟屁虫一样,张小二提着灯笼在前面牛牛地走,我们在后面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同时,谁心里都想提一提那盏小灯笼,当然我也不例外
为了能提一提那盏小灯笼,好几个家伙竟然冒着被打屁股的危险,从家里偷小蜡烛头儿跟他做交换的条件
甚至于在白天的游戏中亦极力地拍张小二的”马屁”
张小二就是不给提,头昂的高高的,背着一只手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张小二活像地主老财的狗腿子一般地盛气凌人
也不知是哪一晚儿,我又鼓起勇气跟张小二哀求说:”小二哥,你就给我提一会儿,就一小会儿,行吗?””你给我做媳妇儿,我就给你提”
张小二极”恶劣”地笑着说
那笑里隐藏了太多的”狡诘””那,那行吧”我咬着指甲答应了
那个年代,平日里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玩得,除了”娶亲””过家家”再没别得把戏了
不过无论玩什么,我就是不给张小二做”媳妇”,因为他有一双好臭好臭的臭脚
然而,小灯笼忽亮忽亮儿的光芒罩着太多神奇的诱惑
咬着指甲,几乎没犹豫我就答应了张小二”苛刻”的条件
(天知道,这一答应却是承诺一般,十几年后真得就嫁了这臭脚----张小二,好在科学不断进步,而科技产品西斯兰夏露还真好用
)看见我喜滋滋地提上了小灯笼,就有好几个争先恐后地给张小二当”媳妇”的,于是小灯笼的把儿我还没握热,就被张小二强行夺走并放在别人的手里了
(”花心”小二!时至今日,只要一提此事,张小二就会诚慌诚恐慌地向我做深刻”检讨”呢!)看见刚到手的小灯笼转瞬即逝,气得我一跺脚转身就走---回家死缠着妈妈要灯笼
妈妈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不知在哪儿找来一只罐头瓶子,用线绳在瓶口绕几圈儿,拴上根木棍,点上蜡烛,但不知为什么蜡烛燃烧一会就灭了,耐且蜡烛特别不好往里栽
于是妈妈又想了一个办法:用线绳在瓶底绕几圈,系紧后,滴匀油灯里的煤油
煤油灯是那时每户常用的物件儿
因为那时候常停电,用煤油灯比用蜡烛省钱
煤油充分浸润了线绳后,妈妈用火柴点燃了它,一会儿,线绳就着没了,紧接着妈妈快速地把瓶子放在冷水里,只听”啪”的一声响,瓶底儿炸下来了
然后妈妈在一块小木板的中间钉上小钉儿,木板的四角穿上铁丝儿并把铁丝汇总一起拴上一根小棍儿,把炸没底的瓶子从木棍处一穿,一只瓶子灯笼做成了!当教师的妈妈用颜料在瓶外画上小鸟,小花什么的,于是我也跃武扬威地在天黑以后,牛牛地走出家门,当然手里一定要提着我心爱的小灯笼了! 那只瓶子灯笼我玩了很多年,也保存了很多年,直到90年老街改建,我们搬新居的时候才不得不把它扔掉,而永远留在脑海中那美好的童年记忆是无论如何扔不掉的
细想,那只灯笼应该算母亲的一项很伟大很了不起的”发明”呢,因为母亲的这项发明,那一条胡同儿的小伙伴都有了自己的瓶子灯笼,也正是这些瓶子灯笼使那条老街、那条胡同儿光亮了许多个年夜的夜晚
而今,日新月异的富裕生活好似蜜罐儿把现在的孩子浸在里面,女儿那数不过来的玩具,我见了都爱不释手,而女儿独爱灯笼,于是搞装潢设计的张小二认认真真、精精心心地进行了设计,把女儿的宝贝灯笼挂在她的房间里,因此,我家里最亮丽的风景诞生在女儿的小屋
夜晚的帷幕一拉下,红、黄、粉、绿,五彩缤纷的灯笼就闪亮起来!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洪水铺天盖地,惊心动魄
面临着极危险的处境,吓得我头发直竖
努力奔跑,绊倒一跤
醒了
室友没有回来,灯还亮着,但窗外太阳已经很鲜了
八点零五分
第二天我拿着我的佳构再有我亲手折了三年的一瓶子星星筹备向他表露,瓶子内里的每一个星星上都写着我想对他说的话
闺密说我这么有忠心,连她都被冲动了,说我此次必能大获全胜,抱的美男归!还给我打了很多鸡血,就差在我额头上绑条红丝带了
而我也像是一个行将上疆场的果敢无比的好汉,满腔热血
在泪眼朦胧中,我依稀看到了,在我远离家乡的日日夜夜,妈妈总是守着路口,在那棵核桃树下,望穿秋水,盼望她的儿子归来
她的泪水,随着门前的小河,一点一滴地淌向远方,走过高山,走过平原,走过长江,来到江南,来到我蜗居的斗室,来为我驱散心中的迷雾,为我洗尽满脸的风尘,为我盖好冬夜的被角,为我举着夏日的折扇,为我抵挡秋风的寒意,为我呵出严冬中的热浪……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毛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