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佛道之家为何常燃香火,那只是为了一种气氛?还是为了他们能安心的咏经而薰跑蚊蝇?难道还有啥健康身心之功用不成?而那些个文人雅士,在抚琴作画之时,也要燃一炉清香,那不仅只是为了营造一种气氛,也是为了能凝神静气地全身心地投入
路上路下都有田地,春天麦子,夏天玉米,中间夹着玉米和豆子、谷子,冬天只有枯了的树木和冬麦
马路一边多槐树、柿子树和核桃树
柿子到十月才红,核桃也差不多
红了的柿子犹如小小的红色灯盏,在绿叶黑枝间明亮,可乌鸦和其他鸟儿总是捷足先登,我们想吃了,它们已经吃了一半,或者掉下来摔烂了
核桃到农历八月就可以吃,带上铅笔刀,坐在树杈上,摘一颗,从屁股后面插进去,沿着纹路一旋,再一撬,就分为两半了
里面的果肉洁白,去掉一层苦涩的皮,吃起来满嘴流油,不到天黑决不罢手
路边的山坡遍生紫荆和酸枣,紫荆可以编制盛放水果的花篓子,酸枣打下来可以卖钱
忙闲有认识的品位
胡山林家院子已成幻象——我个人记忆的幻象,但它的高大与腐朽还时常在梦境里侵扰我
胡山林家院子一定是某个大地主的杰作,开间和高度都显示出超凡金钱指数和魅力指数,就是从中梁垂吊下来的蛛丝也是空前的粗壮和绵长,吸纳的人间烟火能熏死若干蛛丝的制造商
堂屋里的黑也很著名
火熏的黑和不见天日的黑
黑来自积尘和门窗的关闭
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几乎称得上伟大的门窗从来都不曾开过
可以想见其腐朽的程度
蛀虫在柱头椽檩里横行,主人全然不知
主人已经改换,心思不在安危
蛀虫就在眼皮底下,他们也不会在意
竹林树木是朽屋的第一蒙蔽,烟尘是第二蒙蔽——包括亮瓦上的落叶、鸟粪、尘土,门窗是第三蒙蔽
第四蒙蔽是我们的眼睛
瓜藤爬满栅栏,离老屋的黑有着简短却暧昧的距离
瓜藤鲜亮,与栅栏背后的麦子、水稻、苕藤、玉米保持着统一的风格,却与老屋和栅栏形成了对比——生命与非生命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瓜藤连同身边的植物干枯了,慢慢接近了堂屋的黑
周边的庄稼被收割后,剩下的枯藤成了栅栏的一部分
我忘不了栅栏外面那棵正当年的杏树,它把我的欲望抽成了钢丝
我坐在树上偷杏吃,从不见开过的伟大的门突然双扇扇地开了,出来一个尖尖脚老太婆,眼睛里满是旧社会的仇恨
木工说:"啊,什么?您此刻固然枯槁瘪的,就像一块枯木,但还不妨草率,假如让我刨光你,你赶快就会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