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雨后的阳光金灿灿的,一缕一缕钻进窗户,落在父亲满是皱折的额上
母亲就说,快起来吧,看看屋后的水退了么?孩子还要上学,你看看人家当爹的,村里泥泞,谁不把孩子背到学校去?父亲睁眼看看表,才7点,又把眼闭上了,时针转不到8点,他一般是不起床的
而到了8点,我已上学去了,我有一双小雨鞋,每到下雨天,母亲就给我仔细地穿上,指指还在炕上闷睡的父亲说,儿啊,自己去吧,路上小心着走,别滑倒
/>瓦窑 故乡废弃的瓦窑像一座座身世飘零的古城堡遗址,孤寂而沉重的姿态,透露出一股傲慢和荒凉,在清水河畔守望着不远处的家园
瓦窑曾经以一炉火的燃烧,焐热一个又一个清贫而寒凉的乡村,使一个饥寒中的村庄在一片温暖中粗糙地饱暖起来,古朴地典雅起来
告诉世界,一双泥浆浸泡的手,带着一份迷人的芳香,日夜不停地从事着一种细腻的劳作,装饰着孩子读书的梦想和老人温暖的生活
瓦窑常常堆垒在我漫游的人生中途,我无法绕过那一座座用冰冷的石块和青砖砌起来后被岁月和烟尘薰染,覆盖在层层黑色里的瓦窑,那唯一的窑洞,有时是彤红的火焰映照出一个日复一日地守候在窑洞里的身影,他的目光里跳动着一朵朵闪亮的火花,夜露的寒流披在他的脊背上,而他被火光烤得暗红的脸上却叠满了瓦片下甜美的梦境,他的身畔是一间茅草屋,这间茅草屋里装满了他的幸福和爱情,他烧窑时专注而细心地掌握着火候,巧妙地翻阅着一摞摞瓦片上的情绪变化,完美地使那一片片易碎的瓦坯在窑火或温柔或激烈的亲吻中,脱胎成光泽丰润的青瓦,铺设在一根根坚实的屋檐上,让村庄的人们安睡在底矮的瓦屋里,谈情说爱,生儿育女,过着朴素的日子
在这样朴素的日子里,村庄里最为廉价的泥巴,在瓦匠们从容不迫的神情中散发出书籍的高雅和诗画的清香,还有餐桌上的粮食和水酒,瓦屋中的婚姻和幸福
正是这样,我儿时的几个伙伴都成了瓦匠的妻子
命运开始的时候,所有的日子都被窑火暖暖地温存着,瓦窑让我儿时的同伴在野地里抒发着对命运的感融,却无法倾诉如瓦片一样脆弱的希望将会在哪一天猝然跌落,击成无法拼的碎片
也许,她们眼中的泪水还来不及流淌就被每次燃烧起的窑火烤干了,她们还没来得及洗净身上黑色的汗水,又要进窑触摸更多的窑灰
瓦窑的存在告诉人们一个深刻而真实的世界,那一座座零散如珠的瓦窑,成就了滇西北古朴村庄的宁静,点缀着经脉一样网络的江河
瓦片,让滇西北的历史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一个秋后的午后,我踩踏着离别十多年的故土,走进了清水河,河畔的瓦窑像一朵朵生长在山野的蘑菇,一半深嵌在泥土里,另一半凸现在阳光下,河堤上盛开的野花在一堆堆瓦砾中顽强地绽放出乡村的风景,那片田园已被采挖成坑坑洼洼的泥溏,一些庄稼退出了对土地的眷恋
清水河里的河水干涸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和一堆堆的碎瓦片沉静地躺在河床上,河水已失去润养村庄的能力,人们也忘记了对河流的关爱,清水河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对水的干渴中死去
我的眼里含满了泪水,触目惊心的疼痛,遍野洒落着湮灭、萧涩、荒凉、斩截、凄绝、伤痕等字句
我哪时才能看到清澈的河水里游鱼成群水草飘然的景象,哪时才能听到人们出窑后在滚水坝上洗澡时欢快的笑声,哪时才能闻到稻花灌浆时金色的芬芳
我心痛地吟咏着“午后的瓦窑”这个悬命般的悲壮句式,它构成了深秋乡村午后的苍凉背景,我与瓦窑恩恩怨怨的情绪,纠缠不休地感叹出家园、贫瘠、孤独、缅怀的意象
我从没有贴切地与瓦窑亲近过,我伫立在窑洞幽暗的门口,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洞穴中传来,她轻轻地呼唤着我的乳名,我凝视着窑洞寻找不到声音传出的方向,在我的等待中,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了午后的阳光下,她的脸和双手,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是黑色的,黑色的瓦灰沾染着一个女人丰腴而鲜嫩的美丽,与砖瓦的黑融入一体
她带我走进了窑洞,一束午后的阳光像锥子一样从窑顶直射进来,穿透我瘦削的肩膀,窑壁上尘落着厚厚一层瓦灰,她告诉我,还是出去吧,因为走进窑洞里的女人就再也无法与白净和漂亮沾边了
她黑葡萄一样的双眼里透出了淡淡的无奈和浓浓和愁苦,她在整理最后一窑砖瓦,因为重创后的河流和田块已支撑不了人们的负重的欲望,瓦窑也无法满足人类永久的安全需求,因此也仍然难免被遗弃的命运,将成为一个空空荡荡的大祭坛
瓦窑是家园的源头,但不是家园本身
她的丈夫和十六岁的儿子充满温情地将一坨湿润细腻的熟泥,掼进模子,并在坯子的一角摁上指印,作为砖瓦的胎记,他们困倦而红润的脸,带着一份庄重的敬爱,如举行一个再也不会上演的告别仪式
是啊,窑一旦剥离了建筑学意义,就成了一片废虚,一个凋零的名词
村里的人们横下心来割舍弃温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日子的瓦窑,还是源于一场史无前列的冰雹灾,灾难降临之前,整个村庄的上空飘满了饭菜和水酒的香味,绚烂的晚霞映照着人们晚归的小路,当冰雹像子弹射穿布匹一样射穿了整个村庄的屋顶时,人们恍然大悟,平时能遮挡风雨霜雪的瓦屋,在灾难面前是这样的不堪一击,那些城里的钢钎水泥房在灾难中却安然无羌,而瓦片覆盖的美好家园就在这个晚上完完全全地粉碎了
瓦窑里的日子一天天老去了,火光中奔忙过的一张张温情脉脉的脸庞也在窑火熄灭后的深夜冷却了下来,村庄沧桑,村庄寒凉,太阳疲惫不堪地栖息在西边的山冈上,废弃的瓦窑上有鲜艳的波斯菊成片地开放
村庄与瓦窑相依为命的厮守仍然延续着一方乡土的深情,经过烈火的烧烤和冰雹的猝击,瓦片在月深日久的风雨之中,复活了它的本性,一丛金黄色的石莲花高傲地长在瓦房顶上,根植于瓦缝里,瓦片重现出泥土的温情和孕育的爱恋
废弃的瓦窑如一座陈旧的古城堡遗址,收藏着滇西北乡村水墨染就的历史,与毗邻的村庄默默地守望
翻开一本详细的舆图,从此刻的河北省、清代的京兆地区里你可找得那条汗青上驰名的桑干河
在外古的军史上,在几何吊古伤今的墨客的笔下,桑干河三字并不生硬
但,说到治理,隰水,【LEI】水这三个学名犹如就不是普遍人所知了
再有,凡到过北平的人,谁不牢记北平城外的永定河;──即不牢记永定河,而外城的正后院,永定门,大约可说是“无人不晓”罢
我虽不来与大师谈考订,讲水经,由于要叙叙叔芦沟桥,却不许不提出桥下的水流
今年的农民很忙,因为,我妹妹去年做了手术,身体不好,生活的负担落在母亲身上
亲自
一个人,那么一个大领域不敢想,如何处理这个农场
我的家人都不是长于表白的人,比方我的母亲,她的终身顽强而又悲情
她曾对我说我的父亲并不是她的理念型,而在我可见这无疑是对这段婚姻的否认,但我也觉得我的父亲比我的母亲有更多的错处